一辆马车急驰在官道上,留下一片尘土飞扬,重重山林不断消失在身后。
两个时辰后,一座繁华的城池赫然在现,马车畅通无阻的驶进城内,在富丽堂皇的王府前停下。在一旁等候已久的一众仆人及数名大夫迎了上去,楚乾辰很快就被移送到寝室。
刘侍卫将怀中的猫递给其中一名大夫,“王爷带回来的,你给看看还能不能活下来?”
大夫愕然,想他一代名医,上医皇家子嗣,下医乡野匹夫,却从没医过猫。一番号脉后,大夫摇头道:“此乃畸形猫,天生元气不足,即是华佗再世,亦无力回天。”
刘侍卫蹙眉,“还请费心,此乃王爷心爱之物。”王爷在身临绝境时,乃想着救猫,应该是由衷的喜欢吧。
大夫汗颜,“老夫只有尽力一试。”
在大夫的救治下,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楚乾辰悠悠转醒,寝室的熟悉摆设不由让他松了口气,但随意又想到什么似的,有些紧张道:“猫呢?”
刘侍卫甚是犹豫,似有难言之隐,“这……”
“死了?”楚乾辰顿时有丝失落。在井里意识不清时,他隐约能听到它焦急的啸吼,如此有灵性的东西,竟然真不属于他?亏他还信誓旦旦,说要救它出去。
“死倒是没死。”刘侍卫犹豫道:“只是大夫说那只猫天生元气不足,加之受伤后又长期浸泡在水里,奴才将它带回来后,它又一直发病高烧未醒,只怕是时日无多了。”
“它在哪?”它的弱柳扶风,他是见识过的。
刘侍卫应声而出,将猫从柴房里抱了出来,送到楚乾辰寝室。
此时苏落已是奄奄一息,若不是被大夫喂了十全大补丸调着口气,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。而楚乾辰看到它气息游离的虚弱模样,当即怒道:“好好的一只猫,看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?”
楚乾辰文武双全,长得玉树临风,待人谦和有礼,喜怒向来不形于色,是昊国众多皇亲国戚中修养极高的贵胄,对府中仆人也极为友善,想不到却为了一只猫,动了肝火。
刘侍卫吓了一跳,忙跪在地上:“王爷请息怒,我们赶到井边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,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啊。”王爷打猎兴起,怕他人碍手碍脚没人侍卫们跟在身后,没想到会出了意外。没护王爷周全,他们难辞其咎,可这猫的生死若在怪他们头上,确实有些冤。
楚乾辰眉头紧蹙,躺在他手掌上的它一动不动的,完全没了当初的灵活。那双活灵活见的眼睛,此刻正紧闭着。若侍卫能早来寻来,它定不会是现在这模样。他对它有过承诺,可当他有能力实现的时候,它却已睁不开眼睛了。
“王爷……”见他脸色铁青,刘侍卫战战兢兢道:“皇上得知你狩猎受伤,特意派了御医来。您的伤口已感染发脓,再不处理只怕会有危险。”
楚乾辰望着手中的猫,有些心不在焉道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刘侍卫得令,暗中擦了把冷汗,赶紧去请御医。早知这猫救不活,当初就该随便找个地方埋了,骗王爷说掉水里淹死了,也不致让王爷替它收尸,倍感难过。
御医倍恭倍敬的行礼,刚要查看楚乾辰的伤口,谁知他却将手递了过去,“先替本王瞧瞧它,看是否还有救?”
当御医看清他手中放的是何物时,愕然的缓不过神来。皇帝养了池凤金鳞鱼,皇后养了只鳯云貂,这些绝世稀有之物,莫不是皇家贵胄崇高身份的象征。王爷再不济,就是养些普通的宠物,也不该养只……猫?唉,岁月匆匆,眨眼间他已老眼晕花了。这坨东西,是猫吧?
李御医医术高明,自信能治世间疑难症,对着一只蜷卷成一团、身体僵硬的病猫,根本无需号脉问诊,病猫肯定活不过今晚。只是见王爷担心病猫甚于自己的身体,本着为医者悬壶济世的仁道主义情怀,他极尽婉转道:“若有灵丹妙药,尚能拖些时日。”
灵丹妙药?楚乾辰眉头微蹙,随即道:“前些日子寇国出使昊国,曾赠一根千年人参给皇兄,适逢是本王生日,皇兄便转赠于我,不知是否可给小猫喂食?”
“……行倒是行,只怕不妥。”御医冷汗,频频捋着灰白的胡须。千年人参确实世间不可多之物,只是此乃皇帝所赠之物,如用于一只病猫身上,只怕会落人口实,道本爷亵渎天恩,且如此珍贵药材用于一只即将夭折的猫儿身上,实属暴殄天物。
楚乾辰自幼便与李御医相识,有段时间还曾跟在他身边学过些医理,岂会不知他心里所想,“你有所不知,本王这次能平安回府,此猫功不可没。我欠了它一条命,若眼睁睁看着它死去,实在心有不安。别说是一根千年人参,就算是其它的灵丹妙药,只要能让它多活一天,再困难我都会去求。这事,皇兄定不会怪我的。”
“如此,老夫便放心了。”御医擦了额上的汗,“此猫出胎时元神已损,五脏六腑已衰竭,切忌不可进补过度,否则只怕适得其反。王爷可命人将千年人参研制成粉末,每顿只需服用极少量,配以汤药让猫儿服下。至于能不能活过来,只得看它的造花了。”
听到小猫尚有一线生机,楚乾辰大喜,忙命下人去库房取出千年人参研成粉末,蘸取少量用童子鸡汁入汤。苏落身形只有他手掌般大小,尽管心灵手巧的丫环特意选了支小汤羹,可汤汁仍是从它嘴里渗了出来。
李御医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,此猫无力无进食,命不久唉,着着可惜了千年人参。
楚乾辰见此斥责道:“做事毛手躁脚,你退下吧,让我来。”
玲珑是楚乾辰的贴身丫环,平时做事心细,起居饮食体贴入微,甚得他的赞赏。初次遭到指责,玲珑自是委屈万分,但倒也不敢吭声,规矩的退到一边。
“取支干净的小毛笔过来。”它已没办法自行进食,人兽殊同又不能以口渡食。
干净的毛笔蘸了人参鸡汁,楚乾辰小心翼翼的捏开它的嘴巴,笔尖的汁液一滴滴掉入喉咙。碗里的汤水逐滴消失,怕噎着它,手指轻托住它的脖子,微微滑着喉咙。
不知是千年人参功效奇佳,或是楚乾辰心细如尘照料感动了猫,半个时辰后,苏落出人意外的睁开了一丝眼缝。
他焦急而欣喜的神情,落入她的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