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云罗花轻而易举到了师父手中,我笑着问他是否此生无愿了,却等来他惊人又羞人的一句,“我的宝贝徒儿还未找到好归宿,师父安不下心来啊!”话里明显透着嗔怪埋怨。
我低下头不予争辩,他忽然冒出另一句骇人之语,“丫头,为你解毒当日,为师进去之后,一个紫衫少年正在帘幕内运功替你逼毒,此人双目如星,眉扫剑宇,我带走你之后,只他一人追上来,一路追至枫灵山,给为师说说,你们是何关系?”
“师父……”真没有发现,跟他老人家生活了这么多年,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还有此等八卦的本性,“普通朋友罢了!”
“哈哈哈,小丫头长进不少,独自出来才一年,媚术竟然修炼到此等境界,将江湖上一表人才的男儿全都吸引了去!”
我气极了,若不是碍着有事相求,才不会乖乖坐着任他调侃。
“有你这样的师父么?徒儿与他们相识甚浅,师父怎么就巴不得要将徒儿往外推,我,我还小呢!”最后那句细若蚊蝇,带着浓浓的小女儿羞涩,他眉眼往我红透了的小脸一扫,明朗笑过。
他都这般开我玩笑了,心头悬着的疑问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,对段凌的疑问停滞在心头。修养三日,我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,辞别师父他老人家只身独往京城而去,他没有任何阻止,反倒是笑吟吟朝我挥手,离别的那一幕还在眼前,心头总挂着失落,失去了师傅的庇佑,我又得独自上路了,突然觉得可笑,原来经过一年的磨练,经历种种磨难险境,自己还能安然无恙,这便是我言有信的本事,无论走到哪里,不带无益,不用兵器,照样能活的从容自在。
收拾好心情,一路向东而去,繁华如三千东流水,我只取一瓢,为了那一瓢弱水,我毅然向另一个分岔口前行。
飞樱宫在京城偏西方向百里向隅山中,谁也想象不到晨光乍现中,那座高大雄伟的宫殿中,住着怎样一个纤弱绝美,却心肠歹毒的怨女,她吞尽天下男儿的心,噬尽天下男儿的血,只为泄一己之愤。
回想当日偷听段凌兄弟的谈话,云罗花落在飞樱手中,而师父见到我时,云罗花在陶爷爷手中,陶爷爷显然是段凌的“请”过来为我解毒,看样子,段凌消失的几日,必是与飞樱在一起,得到手后,却不现身,心头隐隐失落,苦楚难耐,他还是回到了她身边,哪怕是一眼,一眼也不愿再看我了……
很有股冲动,想要转身逃离,不再卷入关于他的是是非非,可我转念一想,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,整日活在模糊中,也不是最痛快的,既然已经猜到大致结局,何不让自己彻底死了这份心,好潇潇洒洒,坦坦荡荡离开呢!想及此,鼓足勇气,迈起步子向山中行进。
走了段路后,忽然有种被骗的之感,飞樱宫尽在咫尺,远在天涯,我的衣衫被长刺的树枝勾得破败不堪,几见几片飞扬的褴褛在风中摇曳,小脸上热汗涔涔,满是污秽,碎发斜斜掉落下来,不认识的肯定将我当成一小乞丐,可我不在意这些,眼下最重要的是怎样保存体力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。
沐浴在霞光中的飞樱宫,樱转流光,红光笼罩在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宇上,印着四周一片昏黄的枯枝落叶,竟美得不似人间殿宇,我呆望片刻,终究打起勇气,暗自冷哼一声,朝尽在咫尺的殿宇奔去。
夜色浓重,终于踏在这方处在深山中的土地时,我却感到无比厌恶,两次来访的感受全然不同,第一次带着惧怕,不安,愤恨,甚至是神秘感,第二次却是心急如焚,既不想在这里找到那个人,也隐隐希望能在这里见到他,情愿看见他依然安好,却不希望他有任何不测,百感交集,第一次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与彷徨,飞樱的可怕早被我抛之脑后。
望着一扇扇紧闭着的大门,我忽然产生晕眩,看着无数间同样的大门,每一扇门藏着一个同样的危机,成功的几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零一,我犹豫了良久,不敢擅自推门去搜人,躲在花树丛中伺机而动。
华灯初上,飞樱宫一派流光溢彩,毫不掩饰的喜悦在每个进进出出的宫女脸上异常招摇,宫中有喜事?
不由好奇起来,难得这死气沉沉的宫殿会呈现一番如此格格不入的喜象,偷偷跟在一对婢女身后,一直前行。越过无数道回廊,转过无数道门墙,跨国无数道小桥,绕过无数个湖泊,我终于晕头转向,非常光荣地由于体力不支而倒在花丛中,幸好夜够黑,醒来时,霜露沾身,异常疲累难当,此时的飞樱宫安静下来,灯光仍旧亮得刺眼。
忽然,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笑闹声,我竖起耳朵聆听。
“从今以后,我们这宫里可热闹了,不用整天战战兢兢对着宫主那张没有表情地脸!”
“是呀,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宝宝的哭声了……”
“呵呵呵呵……”一阵阵调笑声响起,如初夏的热浪,扑在脸上,叫人心中震颤。
“今儿可是宫主的大喜之日,等了十几年了,终于如愿以偿,真替宫主开心,姐妹们,我们姑且等着幸福的来临吧!”
调笑声远处,我焉在花丛中神情呆滞,久久回不过神来,心头酝酿着的恐惧将我一步步逼离,好想好想转身离开,不要再继续了,心会痛死。
飞樱等了盼了十几年的那个人不是段凌是谁?答案昭然若揭,怨气未灰飞烟灭之时,我仍然抽尽全力寻向暖意最浓的那一扇门。
整座宫殿,只这一处三月樱花最是惹眼,大红的喜字镶满门窗,一色的红挂在门廊,沿柱,就连院落中开出的花也鲜红欲滴,我被这样的红浸染得全身战栗,痛意如蝼蚁钻心般侵袭而来,折磨着我。